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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1岁的他，膝下七个子女，却死在家里的牛栏里。葬礼上，没有亲人的哭声，那天坟前，只站了他的一个儿子，其他的六个孩子没有来送父亲末了一程。
刘玉芳抗争过，可他老了;村民和警方也解救过，可是迟了。
5月20日，当都市忙着表白时，刘玉芳被儿子赶到了牛栏。有村民去村委会反应：情形危急。
第二天，村委会连同本地派出所和司法所来到老人家，警车刚开进去，就遭到了大儿子刘公法和五儿子刘望福的围堵。他们拦着警车不让进门，对峙40分钟后，终于见到了老人，柏祥村村委书记黄旭华回忆，当天他走进牛栏时喊：“玉爹，你怎么到这里来了？”老人弱弱地答：“崽伢子把我赶出来了。”另外，他再没说过一句话。
警方提供的当天照片显示：老人坐在牛栏的一块木门上，后面堆着一床破棉絮，地上散落着旧衣服、手杖与各类杂物，那天，他黑衣旧裤，两手搭膝，双腿极瘦，深皱纹下，老沉的眼睛盯着前方，积满无言的绝望。
5月22日，村干部给他北京的二儿子打电话，未接，只能发短信：“您父亲刘玉芳无人照料，景况惨痛，请您与我们联系，如若死亡，我们会要求公安机关介入调查，请您考虑。”
后来，二儿子回电奉告：我工作很忙，偶然间就会去看，同日，五子刘望福被叫到派出所，他答允赡养父亲。
【原标题：8旬老人蜷缩牛栏门板去世 7名子女仅1人送葬】
承诺外的死亡
一个月后，他死在门板上
儿子的承诺没能拯救父亲。
6月17日上午10点03分，老人被发现已断气。他仍蜷缩在此前被发现的门板上，盖着被子，身体已冷。
6月21日，记者在老人离世的地方看到，这是一栋老式土砖房，房内没水没电，木门早已脱落，门板立在外面。房子被隔成三间，早年这里曾养猪牛。牛栏地面湿润坑洼，散落着未喝完的牛奶、酒、白糖等，旁边尚有一口生锈的锅，锅底依稀能看见烧火的痕迹。老人的衣服、被子已被清走，生前睡过的门板立在旁侧。
离牛栏约30米远，有一栋两层的楼房，早年由几个儿子凑钱而建。跟这栋楼房紧挨着的尚有一栋土砖房，半边垮塌，墙体开裂。
刘玉芳膝下有6儿1女，女儿早年出走，一个儿子在成都，一个在新疆，其余四子都已年过四十，至今未婚。此中大儿子精神异常，四儿子身体有问题，居住外地，六儿子刘泉在内蒙古打工，只有老五刘望福跟他长久生活。由于家庭矛盾，老婆已经在2006年被孩子接走。
父亲离世后，刘泉立即回家，跟刘望福一起料理后事。但大儿子一直不闻不问，还一度阻挠丧事。而其他儿女直到父亲落葬，依旧未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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垂死的牛栏
离世前，老人吃两个月百家饭？
危险在两个月前就已降临。
刘泉回忆，四月初，大哥刘公法从外地回来，他以为家里的楼房是儿子们建的，不允许父亲住，便将老人赶到牛栏内。
父亲跟大哥积怨多年，而旁边的土房子随时可能垮塌，且地上湿润，容易摔伤，不宜居住，但牛栏干燥些。刘泉坦承，几兄弟都知道此事，同意把父亲放在牛栏里。
独一反对的是五儿子刘望福，他跟大哥吵了一架。由于大哥精神异常，受不了太多刺激，几个弟弟妹妹又是他拉扯大，大哥在家里有权威。抗争无效后，刘望福说本身睡在了父亲旁边。
弟妇彭彩月(化名)回忆，老人睡牛栏的第一个月，还经常拄着手杖出来，到附近的村民家里用餐，家族里几乎每户都去过。一次，老人拄着手杖来到一村民家，取下帽子暴露了头上的伤疤，老人说是大儿子打的。
彭暗暗告诉记者，由于大儿子有精神病，经常在村里骂人，村里人都敢怒不敢言，老人住牛栏后，村民去送东西，都赶迟早大儿子不在时，放下就走。
第二个月开始，老人基本不出门了。一次，彭彩月煮了碗面打了一个鸡蛋送去。次日再去，鸡蛋吃完了，面条还剩一点。
老人离世前一天，一位村民进入牛栏里，看到老人不绝伸缩身体，撑着嘴巴高声呼气，人已十分消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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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刘望福说，父亲被赶到牛栏后，只有两天没有来看过他，晚上还会过来探望几次。
他说，本身也熬粥送来，但父亲很少进食，“离世前几天，说想喝天麻汤，但都没喝。”
外界对老人饿死的质疑仍未平息。6月21日，在父亲离世的牛栏里，他从地上捡起一个塑料瓶子打开，不断念叨：“他喜欢喝酒，天天都喝，还特别喜欢吃皮蛋，可能是中毒死的。”
缺席的15年
未尽扶养义务，所以能牛栏圈父？
同村老人回忆，早年的刘玉芳能说会写，当过村干部，会酿酒，带过知青，但脾性焦躁，常吵架老婆，因家中矛盾，他1985年离家，曾在岳阳、株洲打工，15年后才返家。
记者辗转联系上刘玉芳的几个孩子，孩子们都说，父亲没尽扶养义务。
六儿子刘泉回忆，小学三年级时，由于父亲承诺的3.5元学费一直没交，他曾拿着扁担跟父亲打架;七儿子说，父亲酿酒，但挣钱很少用于家用;二儿子刘公六说，本身也是由于家庭矛盾无法调和才选择外出打工。
早在2000年前后，年纪大了的刘玉芳就很想回家，但家人不答允。那时协调的村干部回忆，他们跟其家人协商了不下八次，未果。
该村干部记得，末了回家时，刘玉芳没有钱买米。有村干部问，你家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？他告诉人家只有门前的几树梨子，由于老人以前口碑不错，村上发动党员干部帮忙，老人摘下一袋梨子装好送到党员干部家里，人家就给他10块钱，那次共凑了200多块钱，这成了刘玉芳归来的第一笔生活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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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儿子刘红爱说，父亲回家后，仍是常骂母亲，这让他们无法原谅。
刘玉芳死后，电话那头，他没有回家的儿子们说，他们不回家，是为了不刺激大哥。
其人已逝，但村里人还在议论着：刘玉芳这么多孩子，没有扶养，他们是怎么长大的？
记者手记
若能原谅如此离去
我们都将老无所依
许多天过去，牛栏里的冷门板与盘四妹的暗房仍让我无法安睡。这些冷冷的物件，像黑暗里的匕首，常将我扎醒。
当时，我想：当我老了，若我这般。
孝，最应大写的中国字，在一些角落却蒙尘。父兮生我，母兮鞠我，欲报之德，昊天罔极。
两位老人都被葬在离家不远的山头上，生前，他们犹如山林草木，冷落漠视。
在老人的坟前，我想起一部叫《楢山节考》的电影：一个由于贫穷而沿袭的传统，老人年过七十，都要被亲人送入楢山，枯坐等死。大雪中，山中白骨成堆，儿子背母上山。
人若无孝，何须临世。父母或有过错，但他们倾力扶养;我们或有托词，但我们也将老去。
无需楢山，此山当挖。唯愿再无冰凉续篇。
若是我们能原谅他们如此潦草的死去，我们每一个人都可能老无所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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